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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小说精读-14彷徨｜幸福的家庭(下)

他抽开书桌的抽屉，一把抓起所有的同源不下二三十，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上，看他出了房，才又回过头来向书桌。他觉得头里面很胀满，似乎牙牙嚓嚓地全被木柴填满了。五五二十五脑皮痣上还印着许多散乱的亚拉伯数目字，他很深的吸一口气又用力的呼出，仿佛要借此赶出脑里的劈柴，五五、二十五和亚拉伯数字来。果然，吸气之后心地也就轻松不少了。于是，人妇恍恍惚惚地想。什么菜？菜倒不妨奇特点儿，华六里街，虾子、海参实在太烦忧。我偏要说他们吃的是龙虎豆，但龙虎斗又是什么呢？有人说是蛇和猫，是广东的贵重菜，非大宴会不吃的。但我在江苏饭馆的菜单儿上就见过这名目，江苏人似乎不吃蛇和猫，恐怕就如谁所说是蛙和鳝鱼了。现在假定这主人和主妇为哪里人呢，不管他。

总而言之，无论哪里人吃一碗蛇和猫或者蛙和鳝鱼与幸福的家庭。是绝不会有损伤的。总之，这第一碗一定是龙虎豆，无可磋商。于是一碗龙虎斗摆在桌子中央了，他们两人同时捏起筷子，指着碗沿儿笑眯眯的，你看我我看你。my dear please。please you it first my dear。on，no，please you。于是他们同时伸下筷子去同时夹出一块蛇肉来啊不不，蛇肉究竟太奇怪，还不如说是鳝鱼吧。那么这碗龙虎豆是蛙和鳝鱼所做的，它们同时夹出一块鳝鱼来，一样大小。五五、二十五、三五，不管他，同时放进嘴里去。他不能自制的只想回过头去看，因为他觉得背后很热闹，有人来来往往的走了两三回。但他还熬着乱糟糟的接着想，这似乎有点肉麻，哪有这样的家庭？哎我的思路怎么会这样乱？

这好题目怕是做不完偏的了，或者不必定用留学生，就在国内受了高等教育的也可以，他们都是大学毕业的。高尚、优美、高尚。男的是文学家，女的也是文学家或者文学崇拜家。或者女的是诗人，男的是诗人，崇拜者、女性尊重者，或者，他终于忍耐不住回过头去了。就在他背后的书架的旁边，已经出现了一座白菜堆，下层三株，中层两株，顶上一株，向它叠成一个很大的a字。哎哎他吃惊地叹息，同时就在脸上骤然发热了。脊梁上还有许多针轻轻地刺着。去。他很长的嘘一口气，先拆退了脊梁上的针，仍然想幸福的家庭的房子要宽绰。有一间堆。机房、白菜之类都到那边去。主人的书房另一间靠背满排这书架，那旁边自然绝没有什么白菜堆，架上满是中国书、外国书，理想之良人自然也在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