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光中散文选-35天方飞毯,原来是地图下
图穷匕见。洞庭水簇,长江水浊,三峡水漫苏州水屋,曾日月之几何,而江山不可复识矣。我小时候的地图因旧而贵,竟然奇货可居,能用来吊古考古了。屈原今日而要投水,不知沧浪还有清流吗?故国不在,乡愁难解,要神游,只有对着旧地图了。所以,地图展示的不只是空间,更是时间。
美国名诗人华伦说过,历史要解释清楚,全靠地理。我不妨更进一步说,地理要解释清楚,得看地图。反过来说,地图不但展示地理,也记录历史。历史离不了Z治,所以地图也反映Z治。
1806年1月,有感于拿破仑大败奥地利与俄罗斯的联军于奥斯特利兹,英国最年轻的首相小皮特说,把地图卷起来吧,十年内都用不着了。他这话说得太匆促,因为不出十年拿破轮就战败被求,欧洲的国界又得重化了。但也可见地图如何牵涉到Z治。地图绘制诗不会失业,因为政客不让他闲着。最好的例子就在眼前,骨牌搭成的苏联被戈尔巴乔夫一推就倒了,东柏林的围墙跟着坍塌,有那么多的疆界要重化。有人要看看乌兹别克在哪里,意味着地图业有生意上门。巴尔干的H药库一爆发,南斯拉夫炸成好几个新国家。一时,克罗地亚、塞尔维亚、马其顿、科索沃深受国际瞩目,成为地图上多事的焦点。
足球地陷,地图里是有Z治的种子,一吹风,地图就跟着草动了。苏联解体,列宁之城就归还彼得之宝。捷克分家,就一克变成两克,一半仍是捷克,另一半叫做斯洛伐克。同一个湖泊,德国人自己叫做博登湖,英国人却叫做康斯坦斯湖。另一个湖,本地的法文叫做勒芒湖,英文又以城为名,叫做日内瓦湖。
最有趣的该是英吉利海峡了,对岸的法国人也有份儿的呀,凭什么要以英国命名呢?果然,法国地图上把它竟成了match,也就是海峡之意。但此字原意是衣袖,也可形容海峡之狭长。更有趣的是,德文也把那海峡叫做衣袖,海侠同样不甘心冠以英国之名。
相似的形式,亚洲也有,日本与韩国之间的海叫做日本海,韩国人不知道感想如何,很想看看韩国的地图是如何称呼,不过日韩之间的海峡却叫做朝鲜海峡,也算是不无小补。同样的阿拉B与印度之间的水域叫阿拉B海,印度好像吃亏了,但是阿拉B海却归于印度洋,也算是摆平了。真想看看印阿两国自印的地图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