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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光中散文选-23何以解忧星

我当然是天文学的外行，却爱看阿西莫夫等人写的入门书籍和令人遐想欲狂的星象插图。王羲之在兰亭集序里有仰观宇宙之大，俯察品类之盛的句子，但就今日看来，近人的宇宙观当然是含糊的。王羲之的这篇名作写于4世纪中叶，当时佛教已传来中国，至今而盛。佛教以1000个小世界为小千世界，和1000个小千世界为中千世世界，再和1000个中千世界为大千世界，所以大千世界里一共是10亿个小世界。据现代天文学家的推断，像太阳这样等级的恒星，但是我们太阳系所属的银河里就有1000亿之多，已经是大千世界的100倍了。何况一个太阳系里除九大行星之外，尚有32个卫星、1500多个小行星和若干彗星，本身已经是一个小千世界，不只是小世界了。这些所谓小行星大半漂泊于火星与木星之间，最大的一颗叫希瑞斯，直径480英里，几乎相当于月球的4分之1。

太阳光射到我们眼里，要在太空飞八分钟，但要远达冥王星，几乎要飞6小时。这当然是指光速喷射机的时速600英里，只有光速的1116000分之1。如果太阳与冥王星之间可通，飞机则要飞696年才到。可以想见我们的太阳系有多凶了。可是这比起太阳和其他行星之间的距离来，又眇乎其微了。太阳和冥王星的距离以光速沿只要算小时，但和其他行星之间就要几年了。最近的恒星叫人马座一号，离我们有4.29光年，也就是25兆英里。

在这难以体会的浩阔空间里，什么也没有，除了亘古的长夜里，那些永恒之谜的簇簇星光，这样的大虚无里，什么戈壁，什么瀚海都成了微不足道的笑话。人马座一号不过是太阳族的隔壁邻居，已经可望而不可及。至于宇宙之大从这头到那头，就算是光长征最快的选手了，也要奔波260亿年。

仰观宇宙之大，谈何容易。我们这寒门小卒的太阳穴离银河的平面虽只45光年，但是跟盘盘圈圈的银河窝心却相距几乎三万光年。譬如看戏，我们不过是边角上的座位，哪里就取得真切。至于俯察品类之盛，也有许多东西背后我们这小世界的天经地义。

一年是365天，一天是24小时吗？木星上的一年却是地球上的12年，而其一日只等于我们的10小时，水星的一年却只有我们的88天。太阳永远从东边起来吗？如果你住在金星上，就会看太阳从西边升起，因为金星的自转是顺着时针方向。

我们常说天长地久，地有多久呢？直到19世纪初年，许多西方的科学家还相信圣经之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