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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光中散文选-09雨中古寺上

三访西班牙，我最称心的一件事便是我在静香客栈的房间高居8楼，希望泉城一片橘红色，屋顶的近处正对着那千年古寺黑处天际的双塔。白昼或是夜晚，晴日或是阴天，壮壮的塔影永远在那里守护着小城前进的天空。尤其是深夜，满城的灯火已经冷落，却依旧拖出他高速的轮廓，仍在那上面护佑着梦里的千万信徒。下雨的日子，他仍在天边撑着比中世纪更低压的阴云。岸的傀儡依旧挺翘，只是葛宇看来带了几分****。

小镇是多雨的，却下的间歇而飘忽，不像连绵不断的阴雨那样令人生畏。刘家凯茵的书里威严警告来游的人，务必要带雨伞、雨衣，还有只要你的行李装得下套鞋。除了套鞋，我都带了，也都用了，而且绝对不止一次又一次，简直不够用。因为雨来的大而且急，偏偏那一次天恩就没有随身带伞，只好与我共乘。我虽然还穿了雨衣，裤子仍然湿透。后来就算晴天出门，也**得天恩同时带伞。

雨时没有一天不下，有时一天下好几场，忽而飞飞，忽而乓陀，一时语气弥漫，满城都在薄薄的灰尘里，行人奔窜四散，留下广场的空旷天和。我也屡屡**近大教堂或是人家的门下，只要不往身上淋，只要不带来水灾，雨总是可喜的，像是天在安慰地，并为万物抵罪，去污还其青春。八年来，久居干旱的高雄，偶尔一场快意，都令我惊喜而清**。小城多雨，街上无尘四野的树丛绿得分外滋润，人家的红顶白墙也更加显眼了。

艾比利亚半岛是一块干燥的高台地，但是在加利西亚这一带却葱茏而多雨。在此地问人，昨天是晴是阴？答案很难确定，因为雨一定是下过了，但天也似乎一度放晴，雨季的天穹蓝得不可思议，云罗飞的那样洁白滑**，害得原本庄重肃穆的大教堂尖顶几乎要乘风而追云而去了。小城的晴天有一种透明而飘扬的K感，那是因为雨歇日出的关系。

令我记忆深刻的却是，雨中的小城总是从几点雨滴洒落在脸上开始。抬头看时，水墨渗满的雨云已经压在广场的低空，连大教堂的尖顶也淹没在自己的物份里了。雨脚从远处扫射过来，溅起满地的白气蒸腾，雨伞丛生，像一片如如的黑续。我的头上也开了一朵满腔的黑伞，令人想起色饱的雨伞，凄清的碎人。那张法国片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早就忘了，但是伞影下那海峡渔港的气氛却挥之不去。

雨真是一种慢性的纠缠，温柔的萦绕往事若是有雨，就更令人追怀。我甚至有一点迷X，我死的日子该会下雨。一场雨声将我接去。我带去西班牙的是一把小黑伞……